著名剧作家夏衍在《写电影剧本的几个问题》一书中曾说:“一个剧的成败,大部分系于剧本。”在电影市场遇冷的当下,当业内人士面临如何挽回观众的相同命题,他们逐渐达成共识——好的故事是一部电影的灵魂。由此,编剧的重要性愈发凸显。
5月18日至23日,由中央宣传部电影局、中央宣传部电影剧本规划策划中心、中国夏衍电影学会共同主办,中共浙江省委宣传部联合主办的首届夏衍电影编剧周在杭州举行。活动吸引了约200名来自全国各地的优秀电影编剧、知名专家学者以及影视制作机构代表等齐聚,大家通过电影编剧改稿班、创作研讨会等形式,共同交流剧本创作艺术,发掘优秀青年编剧人才,并探讨在新影像新生态下影视编剧创作的精品之路。
青年编剧要有“大心脏”“这是一个专门为编剧而办、把编剧放到台前的活动,对我们来说,是非常提气的。”本届夏衍电影编剧周期间,《绣春刀》《刺杀小说家》等影片的编剧陈舒说的这句话,引发一众编剧共鸣。
一直以来,编剧都是电影创作的基础。2006年创立的“夏衍杯”,是目前国内唯一的电影剧本政府奖。首届夏衍电影编剧周举办期间,“夏衍杯”评选机制更是迭代升级,在既往征评活动的基础上,增设面向全国高校在校生的“院校单元”,发掘高校青年创作力量。
清华大学教授、中国电影家协会副主席、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尹鸿表示:“青年编剧人才的培养,对整个电影行业的可持续发展有着重要影响。夏衍电影编剧周恰是提供了一个编剧间学习、交流和展示的舞台,让年轻编剧在业务、技巧乃至心态等各方面都得到提升。”
浙江传媒学院编剧专业研一学生张绮的剧本《鸟神呢喃》,获评本次“夏衍杯”院校单元“成长电影剧本”。借助编剧周的平台,她与浙江博采传媒有限公司签订意向协议,并收到不少影视公司发来的好友申请。这是张绮第一次以创作者的身份线下参与电影相关大型活动,此番受到鼓舞后,她坦言:“未来会尝试更多不同类型的作品。”
虽然已有包括电影《明天会好的》、电视剧《不被讨好的勇气》等第一编剧署名的作品,但获评本届“夏衍杯”主单元“优秀电影剧本”的编剧林励表示,依然会有悲观心态:“普通编剧会觉得这个行业是需要支撑很久才能看到一丝光亮的。”不过,这次在和众多同行交流后,林励有了更多信心,“有知名代表作的编剧老师都说,编剧要有一颗‘大心脏’,因为你的作品可能会面临各种各样的质疑和批评,这时候不能害怕,相反要有足够的耐心去接受失败,有时候挫折就是机遇。”
深耕业内多年,《建党伟业》《智取威虎山》等影片的编剧董哲分享了自己的经验:“编剧作为电影产业链的最前端,起到了一个从0到1的作用。但接下来如何把1变成100,还需要制片、导演、摄影、美术、剪辑等全链条努力。我们在写剧本时,不妨可以畅想每段文字写出来后,会如何变成呈现在大银幕上的画面和声音。一旦对全过程有了基本的认知和掌握,剧本后续的市场化落地或许能走得更顺利。”
中国夏衍电影学会会长江平还想到更多:“今年是‘夏衍杯’第4次回杭,夏衍电影编剧周也将在杭州持续举办5年。在夏公的家乡举办这些活动,让我很期待,未来几年能有更多浙江籍的黑马编剧出现,并成为电影行业里的一批批骏马。”
好故事来源于生活细看本届“夏衍杯”评选出来的年度荣誉原创电影剧本《长安三万里》《第二十条》以及年度荣誉改编电影剧本《三大队》《封神第一部:朝歌风云》,它们题材类型各异却有着共通之处——编剧在创作时都融入了对时代的敏锐观察、对艺术形式大众化表达的创新探索,最终让内容饱含现实温度并实现了和当下观众的有效对接。
这正是夏衍电影编剧周希望通过系列活动潜移默化传递给当代创作者的。
“眼下,中国电影面临较大的压力。但我们应该有一个清醒的认识,究竟是电影本身不被喜欢了,还是观众不喜欢看现在的电影了?”在《金刚川》及《志愿军》系列等影片的编剧张珂看来,作为大众文化的电影在当下依然有市场,而随着“大导演+大明星”的组合无法继续成为票房灵药,电影更加回归到了好作品的重要性中。其中的关键,在于一部影片的故事是否尊重观众、了解观众、满足观众。如此,大家才会用脚、用情、用心为中国电影投票。
好故事应该怎么写?尹鸿表示:“没有生活,是没有故事的。真的好故事需要亲自去体验出来。”诚然,深入生活是近几年文艺创作中一个老生常谈的话题。但之所以要反复讲,是因为真正走进生活并非易事,而编剧作为影视剧创作的源头,更应该以真看、真听、真体悟奠定坚实的创作基础。但现在,很多编剧依然缺乏对生活厚度的挖掘能力。
董哲对此表示赞同,并提出“要用现实主义的态度去写故事”。他告诉记者:“这是希望编剧们在创作时能关照当下。所谓‘当下’,并不是指代特定的某个时间点,而是我们在写某个时代的故事时,必须要了解那个时间线上的所有人物、故事和细节,并要让自己沉浸式深入到那个环境中,去感受当时社会的千姿百态,而不是用主观的想象去代替那些真实的历史。”
获得本届“夏衍杯”年度荣誉改编电影剧本《三大队》的编剧张冀回忆:“为了写好故事,我和团队曾前往全国各地公安局查阅大量的案件卷宗,对片中角色涉及的保安、出租车、网吧等行业,也提前做了大量调研,以此来夯实角色的生活基础。”他表示,创作灵感源于真实的生活,源于变化的人群,“我们要走出去,真正去接触真实的生命、真实的人群。”
在张冀看来,这样写出来的剧本,哪怕故事是编的,也不会失去生活的真实本色;哪怕人物是创造的,但总有观众能从中看到自己的影子并产生共情。
人工智能成为辅助工具如今,人工智能等新技术的崛起已对电影行业的变革产生深刻影响,它们被广泛应用到剧本撰写、制作拍摄、后期特效等各方面。本届夏衍电影编剧周期间,人工智能也成为编剧们绕不开的一个话题。主办方敏锐观察到了该趋势,举办了“现状挑战前瞻——电影创作与人工智能创作研讨会”,围绕人工智能技术对电影创作的影响展开深度探讨。
“AI的进步速度实在是太快了。”中国电影科学技术研究所所长龚波表示,目前AI技术创作长篇剧本的连贯性较差,已上线的一些全部用AI制作的电影短片,票房也都一般。但不可否认,在剧本创作中,它已成为一种非常实用的辅助工具。当前,各大影视公司都在陆续开发自己的AI大模型用于辅助创作,比如西影集团的汉语电影内容AI辅助创作平台、华策集团的影视剧本智能创作辅助系统、猫眼娱乐首个面向长剧本解析的动态故事板AI生成工具“神笔马良”等,都在不断提高影视作品创作拍摄的效率。
在《泰囧》《港囧》等影片的编剧、北京电影家协会副主席束焕看来,对于编剧来说,现在AI的技术天花板大概只到大学二年级学生的及格水平,AI给的内容很工整、也符合逻辑,但也仅此而已,它无法理解人的情绪。
“人工智能什么时候会对真正的编剧产生威胁?那要等到它能理解剧本底层逻辑的时候。”束焕表示,比如都说喜剧的内核是悲剧,我们写喜剧时,不仅要写出热闹的故事,还要从内里展现人的困境。而对人工智能来说,它目前还无法独立创作完成一个真正有情感的艺术作品。
中国作协副主席麦家也认为,AI冲击下的创作时代,人工智能可以提高剧本创作的平均值,但创作不仅仅只是追求平均值,而是要去追求未来值,“未来的创作高峰在哪里?我想只有我们的编剧知道。”